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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识满维起

2017-08-17 13:52来源:满维起作者:张复兴

    认识满维起,是先认识他的作品。九十年代初浏览一本画册,发现一幅颇为别致的青绿山水。一反常见的青绿山水那似曾相识的熟悉面孔,和给人带来的陈旧感觉,使我怦然心动。颇具心智的作者把传统山水画中山石、林木、烟霞云气、亭台楼榭,打散后重新组装,用略带装饰的手法,淡化了空间层次、平面构成,把这些道具互相对比,彼此映衬,精巧安排,有序组合,加之明快的笔触,清丽的色彩,产生了一种全新的视觉效果,这使我记住了作者的名字,并知道他是一位解放军现役军人。欣赏其作品,揣度其形象,想必满维起应该是一位俊逸、洒脱、机敏精干的年轻后生。
    一九九七年初夏,炎黄艺术馆举办一次重要画展,在满维起的面前,我首次如此细心地欣赏他的原作,自诩山水画道中尚知一些深浅的我,不禁暗暗喝彩:不赖,满维起,果然是把“刷子”。
    此时有人来面前照相,轻快的脚步端着个腆起的肚皮,高昂的神采牵动着五短身材,宽厚的脸上绽放着灿烂阳光。略一踌躇,我们几乎同时道出对方的名字:张复兴?满维起?握手,寒喧。当时我很纳闷,他这副通俗的皮囊下怎么能装得一套锦心绣腹?跟所有的画画佬一样数说着对方在一些展览上留下些撇痕迹的作品,相视笑着,端地是相见恨晚。你是天津人?是。住哪儿?西市大街。你呢?东门里。我们住的不远吁!这怎么说。
    接下来,我们聊了许久。
    对天津这个城市,我们更多的是少年时的回忆,在满维起啸聚一街顽童耀武扬威的时候,虚长儿岁地我已经挑起养活自己的生活担子。我们先后离开天津,远走他乡,命运使我们走着两条都充满艰辛与奋斗却迥然有异的道路,我们彼此体味着对方的生活境况和创作状态,谈得很深入。阅历丰富却不世故的满维起具备天津人热情、爽直、乐观、友善的优点,使我们的交谈十分投机。从那以后,我们有机会更多地接触,参加活动,切磋画艺,联手合作,久之遂成密友。只是很长时间内我挥不去读他作品和见他本人后感觉上的某种差异。
    维起是个很敬业的人,他在事业上的成功,用他的说话是打拼出来的。见过不少画家和想做画家的人,少有他的勤快。那年到桂北区平安寨写生,我们结伴而行,当时他体重一百六十多斤,可谓久住京城、体能丰腴。六七月份的桂北,天气炎热,那崎岖山路陡直难行,维起汗流浃背一步一喘,最后赤条条仅剩一条短裤,全无了军人成议。所幸瑶家妹崽连推带搡、起哄吆喝才把他弄上山来,牛饮一瓶矿泉水,喘息甫定,挥挥汗水,居然掏出速写本,画了起来。这偏僻南国一隅的风貌,看来很使他激动,整个一个火热的下午,他跑上颠下忙个不停,把现场的景致搬来到去,当场造谣,仔细看,原来这迁想妙得已尽在其间了。有趣的是画完的速写还用尺子规规矩矩地勾个框框,平坚直,毫厘不爽。一累二懒我已没有画兴,陪他坐了半天。他神情专注地涂抹着,是不是和别人敷衍几句,半张着嘴,眼光在景物和速写本之间掠来掠去,夜幕降临,我们欢呼雀跃地鼓捣吃的,他却躲在一边整理白天的速写,我无不感慨地与同行朋友说:“你看看人家,你看看人家,这处是吃红烧肉、香饽饽的状态。”
    次日清晨,我被一声声大呼小叫闹腾起来,对面山上白云翻卷,一路飘来,山寨木楼时隐时现,此时更显林木苍、气象万千。不知何时,我们的军旅画家已然踏雾到山上,激动得手舞足蹈,呐喊起来:速写本上已经多了几个框框。这一天我们走遍了平安寨,接下来几天又到了桂北不少地方。满维起喜滋滋地飞回北京,而后又炮制出许多获奖作品,如《春风春雨》、《绿叶山庄》等。
    大凡画画佬凑在一起,总想聊一聊画,观念见解上交流碰撞长点识见,我虽说得不多,却听得不少,也算是获益匪浅,故而乐此不疲。跟维起接触久了,感到他不喜欢说,尽管画风入时,他也极少说新说旧,在他看来,标准只有地道不地道。那次桂北行,我们谈了一些,末了他颇为不屑地说了几句天津土话:“嚼嚼吗、嚼嚼吗,有嘛穷嚼嚼的”于是,我认定维起重实践,清空谈。
    为人热情,待友真诚,办事麻利,能组织张罗,好人缘,这种性格上造就的优势,使满维起永远是一幅笑眯眯、乐呵呵、自信乐观的样子,面对美术创作这块天地里的竞争、博弈、协调,甚至迷惘和困难,他都能充分施展自己的聪明才智,而显得从容不迫,游刃有余。
    朋友们高兴地看着维起一路春风马蹄疾,可他始终保持低调,自谦自己绝不是做大伯伯的料子,能做到今天这个田地,就十分知足了,以后呢,继续努力,顺气自然吧!可仔细了,你瞅他,精力过剩、眼神赳赳的架势,我总觉得他分明是心怀叵测、步履坚定,向着目标呢。
    当年他感谢我陪他到对他来说是洞天福地的桂北山区写生,曾信誓旦旦,倘日后由此有佳作问世,他将请我吃北京最最正宗的鱼头泡饼。可他数次得奖,泡饼一说却未曾兑现,是我至今悻悻。


张复兴